九号警局终章之最后的最后
带有花纹的古铜色窗帘,将本该透露进来的阳光遮挡了将近三分之二,也使得本该亮堂的房间有些昏暗。
李禅站在窗台边,斜眼注视着楼下,大门处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在看守。
他来这间别墅已经一周了,但依旧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一周前,他和父亲前往蒋心的庄园参加宴会,在那里重新遇到了神秘人,神秘人给他做了一个选择题,一是留在这,和李安在一起;二则是离开,随他去找张媛。
李禅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地选择了选项二,母亲对于李禅来说一直是个遥不可及的名词,所以当从父亲嘴里得知母亲还健在时,欣喜的情绪大于一切,他迫切地想要见她,想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去了哪?去干了什么?
当然,来找张媛,李禅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愿望,就是看能不能借助自己的力量劝说母亲放下仇恨,原谅父亲,一家三口得以团聚。
不过事情有些出乎李禅的预料,他似乎被囚禁了起来。他跟着神秘人从庄园里出来,将车驶进了市区,进入了一间破旧的民房,在那里神秘人将他稍作乔装,然后递给他一颗药,告诉他这是张媛的意思。
李禅顺从地把药服下,之后就失去了知觉。他第一次醒来时,貌似是在海上,虽然他所在的房间四面封闭,连扇窗都没有,可他依旧能感受到那种在海上独有的颠簸,隐约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。
神秘人给他吃了很多食物补充体力,然后又给他服下了一颗药。李禅再一次醒来时,正躺在床上,已经身处这栋不知建造在哪的别墅。
一个长发的女人负手背立在窗边。
李禅心中莫名一紧,许多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口,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字,“妈?”
女人身体一颤,缓缓转身,眼眸中已含着泪水,仿佛藏着千百种情绪。
两人在房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,母子间的天性很快就让两人消除了隔阂,李禅滔滔不绝地把自己从小学的经历讲到了大学,张媛是既欣慰又心酸,她既为儿子取得的成就自豪,一方面又为自己没有陪在他身边而内疚不已。
而李禅也从张媛的字里行间感受到,母亲对他还有深深的爱意,同时也终于知道她这么多年到底去了哪。
张媛离开李安后,这十几年过得并不顺利,一直想重振张氏的她单枪匹马屡屡受挫,直到近几年和马家公子合作才稍稍有了起色。
“妈。”听着张媛的叙述,李禅犹豫许久开口道,“毒品这块毕竟不是正途,当初张氏集团全部覆灭就是因为它,既然好不容易将其摆脱掉,何必又沾染上。”
张媛柳眉一竖,“全部覆灭!要不是李安使了那么卑鄙的手段,我一族会是如此下场吗?亏我信他,恋他,他却毁我一生。我绝不原谅他,之所以在这些地方犯下这么多案子,除了消除你的信息外,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他颜面扫地。”
“爸当初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,他是个警察,最重要的是,他这么多年一直没忘记过你,家里的很多东西都破了坏了,他却像个宝似的珍藏起来。
“问起原因,就是这东西你喜欢,和你之前的事,他每一件都如数家珍,爸到现在还爱着你。”李禅激动地说道。
张媛瞪着李禅,“我让你来,不是来当李安的说客的。”
“可是我来的目的却是想让你放下仇恨,我们一家三口团圆!我已经22岁了,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互相残杀嘛!你想过我嘛!”
张媛一愣,愤愤地将头别向一边。
李禅继续说道,“妈,那些恩怨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,我相信外公和舅舅们就算健在,他们也会希望你能放下,过平静的生活。”
“别说了!”张媛吼道,“你就在这待着,有什么需要就喊佣人,其他的别再说了。”说完直接将李禅独自留在房间。
李禅的思绪回到当下,这一周,他依旧没有放弃说服母亲,他甚至想要秘密通知父亲,让他单独来趟,看能不能试着当面化解。
于是,他开始悄悄打听这里到底是何处,不过张媛似乎看透了李禅的心思,不仅要求下人闭紧嘴巴,还将李禅禁足,直接派人将他看守了起来。
不过今天,托母亲合作人马家公子的福,他总算可以出去走走。
原来这个马家公子就是他一直接触的那个神秘人,他既和张媛合作,同时又十分佩服张媛各式各样的作案手法,所以自告奋勇成为那个和李禅接头的人。
今天两人的合作上似乎取得了成功,马少爷心情格外好。
“在这岛上住了这么久,还没好好逛过呢,也别禁李禅的足了,我们一起去岛上走走。”马少爷说。
“岛!”李禅第一次听到了关于地点的敏感字眼。
张媛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李禅,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同意。
三人在保镖的陪同下来到街上,这里的民风比较淳朴,李禅忙借机在四周的建筑物上查找,是否有提示地点的蛛丝马迹。
“别到处东张西望,你找不到什么的。”张媛轻声在李禅耳边说道。
李禅头一缩,心里像塞了个大秤砣般顿时无语了。
三人继续往前走,越到后面越繁华,李禅心里正愁,忽然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一看少年天庭饱满,气宇不凡,就知道不是一般人,来我处占卜一卦前程如何,不准绝对不要钱。”原来是一个算命的神棍正在招揽生意。
李禅刚要回绝,忽然想起什么一样,“好好,算下,我算下。”说完就随着神棍走向他的摊位。
张媛皱了皱眉,看着李禅嬉皮笑脸和算命的走向路边。
“怎么算?”
“画画测吉凶,只要您随意画几幅画,我就能根据它推测未来。”神棍挑着眉说道。
“测画是吧……”李禅嘴角一勾,抓起旁边的笔,就在白纸上画了起来。
张媛走到李禅身边,看了一眼画纸,只见李禅画了一口井,而一个人双手怀抱住井口,李禅还欲继续画,纸张被张媛一把抢过,“抱住井口?报警?”
张媛斜眼盯着李禅。
李禅一把将纸抢回,“妈,你想多了。”
张媛再次扯回,“你用这么笨的办法通风报信吗?”
“没这回事。”李禅再次拉扯,这次用力过猛,回拉时把摆摊小桌上的笔墨全弄倒了。
“哎……你们俩是来砸场子的吧。”算命的跳了起来。
李禅忙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算命先生手里,“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哼。”张媛冷哼一声,将纸直接揉成团一丢,这才离开。
上街回来后的几天,李禅都格外老实,也不再找机会就打探地点。
七天后,当李安单枪匹马地站在张媛面前时,张媛眼睛都瞪圆了。
“你。”张媛猛地看向李禅,稍稍一想,“你给那个算命大师的钞票有猫腻?”
李禅尴尬地一笑,“我只是在上面写了一句话——如果你想要更多的钱就拨打下面这个号码。”
李安插嘴道,“他可是讹了我两千块,才肯告诉我,这个海岛的位置和名称。”
张媛怒火中烧,掏出枪一把指向李安,“你这么高兴干什么,你见到我以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?最多就是一个死!”
李安有些释然地一笑,“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,我真的已经很知足了。命就当是欠你的,你要拿去,我没有丝毫怨言。”
张媛愣在原地,继而愤然转身,又瞪了眼李安,“杀了你太便宜你了,抓起来。”
就这样李安也被张媛囚禁了起来。
他被关在囚禁李禅的那栋别墅里,只是房间不同。
李禅在一楼,李安的房间则在最顶层,里面的家具蒙了厚厚一层灰尘,别墅旁边做景观装饰用的花墙上的鲜花,直接从窗口探进屋里,都无人打理。
李安环视四周,看样子张媛对他的不友好十分显而易见。
在随后的三天里,当李禅打听到张媛只是囚禁了李安,并没有其他举措时,他总算吃下了一颗定心丸。看样子母亲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,这就加大了他们成功的可能性。
就在李禅准备晚上再找母亲好好聊一聊时,一位不速之客提前来到了李禅的房间,那位神秘人,也就是马少爷。
李禅有些意外也有些戒备,但还是让对方进了来。
“你对我好像有些防备?”马少爷笑笑说道。
李禅坐进长沙发里,开门见山,“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
“你能不能撇开我是个毒贩子的身份,就当我是个普通人来聊聊。”
李禅皱了皱眉,表示不解。
“我对你们一家人非常感兴趣,夫妻两人都是高智商人物,相互斗法,每次犯案破案就如同大片开场,看得旁人好不痛快。我对你们一家人的感情就如同一个影迷爱上了一部电影,对其中的演员也肃然起敬是一样的道理。”
李禅面不改色,“然后呢?”
“所以我想帮你。”马少爷顿了顿,“我知道你急于见到李安,与他协商对策,无奈被禁足了无法外出,我可以带你去见他。”说完从身后掏出一套黑色西装,外加一顶黑色帽子,“囚禁李安的房间在三楼,你假扮成我的保镖,我带你进去。”
李禅颇为惊讶地看着对方,“你知道我父亲的身份吗?”
“知道。”马少爷笑笑,“如果他是国际缉毒刑警,也许我还会有所忌惮,但他只是个偏远小城市的警局局长,我并不觉得他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。而我现在更关心的是,你们三人接下去的戏码怎么演。”
李禅皱眉看着对方,他确实想不通对方有什么企图,但眼下,他也的确需要找李安商量一下对策。
李禅准备换衣服的瞬间忽然想到什么,忙问道,“我妈呢?现在在哪?”
“她正在外面的花园里喝茶,现在是去找李安最好的时机。”李禅听他这么说,也不再多言,立即随着马少爷出来。上了三楼,沿途,仆人看到是马少爷就都没有阻拦,李禅很顺利地到达了李安的房间。
刚进门,李禅就打了个寒颤,房间里很冷,李禅一阵皱眉,这房间在三楼,按理说,温度应该会更高些,怎么反而更低了?不仅如此,整个房间似乎很不通透,让人觉得格外胸闷。
马少爷一进去,就掏出了个类似治疗哮喘的药瓶不停地吸着,见李禅盯着他,不好意思地抬手晃了晃瓶身,“老毛病了,一闷就容易发作。”
李安此时正坐在床头抽烟,地上已经丢了好一些烟头。
马少爷一见李安,比李禅还激动,冲上前就给了李安一个拥抱,如同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一般,这让还不知道马少爷身份的李安莫名其妙,“我真心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团聚。”马少爷拍着李安的肩说道。
“剩下的时间我想和父亲单独待一待。”李禅依旧警戒地看着马少爷。
“当然,”马少爷笑笑,“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交谈,十五分钟后,你母亲就会回别墅,我会在那之前来这接你。”
马少爷在出门时,不经意地瞥了眼窗口,那白色的花藤从窗外进了卧室,开得正盛。
门被关上。
李安刚想说话,李禅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悄声走到门边,确定门外无人偷听,才走到窗口。
茂密的绿色藤蔓从窗户伸进房间,上面布满了白色的花。这种花,花冠很大,呈圆形,花中心是圆柱形的凹陷,里面长有花蕊,纯白色,很香也很美。
他刚才看得很清楚,马少爷在出门时故意看了眼窗台,那神情让李禅觉得格外不舒服。
李禅看着窗户上的花,正好遇见一朵花在慢慢绽放,顿时有些稀奇,“这花晚上开?”
李禅俯下身,想要靠近观察个仔细,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胸闷,眩晕感袭来,李禅顿时双眼冒金星,就要向下倒去。
李安见状,将手中的烟一丢,赶忙扶住儿子。
“怎么回事?”李安急切地问。
李禅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,才在李安的搀扶下立稳。
“我不知道,只是忽然觉得胸闷,晕眩。”
李安一愣,“难道这花有毒?也不对啊,我在这住了三天,除了今晚稍稍有点冷以外,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啊。”
“不会的。”李禅也跟着反驳道,“母亲如果要杀你,早在第一次见你就开枪了,何苦把你放到一间有毒花的房间里多此一举。”
“而且。”李禅目光直直地盯着花藤,“这种花我以前貌似见过,好像是叫……”李禅想了想,“叫月光花,对,月光花,无毒,生命力顽强,花冠很大,专在夜间开放。”
李禅的头还有些微微的疼,“那我刚才是怎么回事?”
缓缓低下头,忽然瞅见李安刚才丢在地上的半支烟,只见刚才还燃烧得十分充分的卷烟,瞬间就熄灭了。
李禅定了定神,问李安又要了一支烟,点燃,然后丢在地上,仔细观察,烟头上的火光闪了几下就很快熄灭了,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根瞬间灭掉,但速度也十分快。
“咦?”李安也发现了猫腻,正准备蹲下身去查看,被李禅用力拽住。
“别蹲……爸,你有看过鬼吹灯吗?”李禅眯着眼道,“每个盗墓的要进坟墓之前,一定要先点根蜡烛,若蜡烛熄灭,说明里面氧气不足就不能下墓。”
李禅说着再次掏出一支烟,将烟撕开,只留卷烟的白纸,用打火机点燃,丢在地上,纸还没有燃完明火就迅速熄灭了。
“看到了吗?爸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脚边的区域没有氧气?”李安很快反应过来。
李禅点点头,“准确地说,应该是某种比空气重的气体沉在下面。”
皱了皱眉,“爸,这种情况是今天才有,还是早就存在了?”
李安一愣,“这我倒没注意,有人看守着,我只是正常地吃饭睡觉,也没蹲下或是摔倒过,所以这地面上氧气足不足我还真不知道。”
李禅眯起了双眼,仿佛在思考着什么,忽然他看到一只蟑螂正在藤蔓旁边四脚朝天地胡乱扑腾。
李禅不敢蹲下,只是将藤蔓稍稍掀起,这一掀吓一跳,藤蔓后面满是垂死的爬虫,四脚乱蹬,有一些貌似已经死了一动不动。
“如果说地板上氧气不足这种情况早就存在,那这些虫子八成早死绝了,不会到现在才出现垂死的症状;如果说是刚刚才出现的……”
李禅结合刚才自己突发晕眩的事件,来到那堆月光花旁,将窗户全部打开,深深憋住一口气,将手迅速放进花堆中探查。